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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S提醒前,我一直認為最深刻的創傷,非源自孩童時期的父母溝通關係,而是在我已經步入社會才開始的一段戀愛過程。
過去的那段經歷,因為看待的視角不同,又牽涉他人隱私,所以我一直抱持著,要等到待人接物心態進化到寧願自私也不要受傷害,生活態度就是自由自在無拘束的境界(年齡)後,再把所有過去怨懟的、壓抑著、不願接受但也只能承受的一切,毫無保留的對外傾吐。可是,隨著年紀增長,我也懷疑著自己對自己這樣下著保護他人的禁言令,是否真有意義?若不找個方式宣洩?是不是又要每隔一段時間就做著這樣半夜驚醒、被W追逐的惡夢?
W是我的國中同學,是畢業後見面驚覺沒說過十句話以上的那種同學。當然,隔十年後的車站再次相遇,我也想不起來他的名字,只覺得似曾相似,相照面時又做互相驚覺「怎麼是你?」的訝異狀,便主動搭起了話。那時的我從基隆回來一年,被憂鬱凌遲著,精神狀況很差、也很孤單,方圓百里熟識的人只有家人。在和W相遇留下彼此的電話號碼後,有空就傳訊給W或找他出來玩。這種自私想找個浮木巴著的舉動,卻讓W誤以為我喜歡他。
按W的說法:「先說的先輸」。W相信自己發出的詛咒,認為他是個輸得慘兮兮loser,每隔一段時間就問:「你到底愛不愛我?」,有時甚至用近乎控訴的口吻提問著。這樣的行為搞的我疲倦又惱怒。但W會有如此舉動,我想除了本身個性因素外,他因身為國軍online的一員,與我相處模式只能聚少離多,所以安全感極度不足。
憂鬱患者在發病期間,對日常生活小事都是很悲觀的。就跟W提出「到底愛不愛的」問題頻率一樣,每當電話熱線說到兩人一言不合、極度煩躁的時候,我就想掛電話(通常我也就真的這麼掛了電話),接著,分手念頭在腦間浮現的順暢度,就跟呼吸一樣自然。W對此總是揣揣不安,每當我們斷訊失聯時,他就想盡辦法要把我找出來。
我被嚇了好幾次。
在有次掛了電話後,因潛意識預料到W可能會出現,我將所有能想到的門窗緊閉,處在不透氣的空間不知過了多久。這段時間中,W一直不斷地的來電跟傳訊,直到我鼓起勇氣接起。我問他:「你人在哪裡?」他說在台東,待會要參加同學會,我接著緊張地問說:「你該不會人就在外面吧!」他說沒有,但由於W是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我實在無法相信他。
就在一邊通話的過程中,我突然聽到近處傳來掉落的聲響,像似有人踩在遮雨棚上。我驚覺:「W在上面!」
W說他受傷了,求我把門打開,好讓他進到屋裡。但我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跳的聲響大到我聽不到周圍的其他聲音,只有一個念頭不斷地提醒著我:「要逃出去!」
「撲通撲通」打開了門。
「撲通撲通」拉開鐵門。
「撲通撲通」不停地奔跑著。
「撲通撲通」尋找藏身的地點。
「撲通撲通」不停地奔跑著。
「撲通撲通」人來人往就是藏身的好地方
「撲通撲通」假裝很平靜
「撲通撲通」W又來電話,接起。
「撲通撲通」W說他已經離開了,說我可以回去了。
「撲通撲通」假裝平靜。
「撲通撲通」我不相信。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過了一兩個小時,心跳的聲音慢慢變小了。
「該走了吧?」我這麼問自己,
「可以走了吧?」不死心的再問一次。
「真的可以回去了嗎?」我也不知道。
抱持著猶疑不定的心,我左顧右盼著眼裡熟悉卻心裡陌生的街道與人事物,度步返回住處。繃緊的神經仍舊緊張著,也許是我早已忘記如何鬆解。只記得那夜就像平常的夜,用無盡的思緒做燃料點起燈,眼皮遮著視線在記憶中的暗巷狂奔,但身軀卻徜在淚裡,似睡又醒的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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